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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于 2018-5-18 10: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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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18 09:58 上傳
胡小石 行草七言聯
當年中央大學的那些教授,都喜歡上館子去聚餐,小石師在上課之后,時而也帶我們去上館子,館子里的人都認識他,一見到他帶人來,就立即告訴后堂,讓水平最高的老師傅掌勺。
小石師介紹陳方恪先生來為我們上目錄學課。陳七先生為陳散原之子,陳師曾、陳寅恪之弟,早年身為貴家公子,見多識廣,詩酒風流,人稱吃精吃怪。他有魏晉時人的風范,放浪形骸,常到街頭巷尾一些不起眼的小館子中去進餐,結果卻在山西路的一家小店里發掘出了一位名廚。此人原來是汪偽政權中江蘇省省長陳群從福建帶出來的一位名廚,陳群自殺后,廚師流落在外,開了一家門面很小的飯店維持生活。陳七先生品嘗后,覺得此人出手不凡,也就盤問清了底細。小石師得知后,也常帶我們去品嘗。一位名教授,帶著四、五個研究生,擠在一張簡陋的小方桌上,真是其樂融融。后來我在南北各地好多出名的福建館子中吃過,卻從未遇到過這家小館子中那樣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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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石 臨米芾行書軸
南京有一家著名的清真館子,原是因小石師而揚名的。早年他住在城南中華路附近,有一次冒廣生和黃季剛玩雨花臺,順路去胡家拜訪,因為周圍沒有象樣的館子,小石師只能在附近的那家小清真館子中請客。店主見來了幾位大名士,竭盡所能,燒了幾個好菜,結果冒廣生等大為滿意,回去大肆渲染,說是他們在城南發現了一家明朝的館子。其時張慧劍在南京辦小報,也就大大宣揚了一番,結果這家館子日益走紅,成了全國回教館子中的一面旗幟。
那家館子的老板很有商業頭腦,隨后推出了“四大名菜”,結果卻是惹惱了小石師。其中一個菜本叫“美味肝”,用的是鴨的胰臟,燒好后呈粉紅色,老板為迎合世俗心理,改名為“美人肝”,于是市井中人奔走相告,大家都吃美人肝去,小石師大為不滿,遂不再去用餐。原來這家店的招牌是由他題寫的,遷新址時再請他寫,小石師就斷然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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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石 行書致阿慶大郎手札
又有一次上課時,公安部門有人拿出兩張紙,讓小石師判定上面的字是否一人所寫,小石師端詳一番后說:“這兩張紙上的字是一個人寫的。”并指著一張紙說:“這字雖然寫得好象和那張不一樣,但用筆還是一樣的,只是故意歪歪曲曲就是了。”我對此道一竅不通,可心里還是在想:“這會不會冤枉好人?”
小石師品評書法,不但重個人風格,還重時代風貌,以為一代有一代的書風。他家里掛著一對史可法的條幅,我可想起一個待解的疑團來了。我讀高中時,正在汪偽統治時期,周佛海出了一本《往矣集》,里面談到他收藏著史可法臨終前的一封家書。國破家亡之際,臨危受命,叮嚀反復,心系家人。孤忠大節,千載之下令人景仰。后來我到揚州史可法紀念館去參觀時,看到墻上有一磚刻,上面正是那幅臨終家書。我就此提問,周佛海收藏的是否就是原件?小石師說史可法臨終前的家書社會上流傳很多,好多是他人模仿的。他家中掛的這兩條字,也不是史可法的真跡,但當為晚明清初書家之作,因為該一時期的書法就是這樣。
書法上的這種現象,可以說明很多問題,小石師舉例說:象孔宙碑、張黑女墓志、流沙墜簡、石門頌等書家,名不見經傳,但他們留下的書法卻代表了一代書風,足以說明一個時代孕育了該一時段的人物。這種見解,非胸羅萬卷者不能道。小石師學問博大,書法上的見解只是其學術修養之一端而已。他曾應邀到各種學術單位作各種專題的學術報告,記得1953年紀念世界歷史文化名人屈原時,南京大學于端午節前請他作了一次有關屈原的報告,他就提到了蔣××所畫的屈原像冠服不當,當時聽眾中有傅抱石、陳之佛等人,均表示欽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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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石 臨乙瑛碑(南京胡小石紀念館藏)
小石師曾于1960年應江蘇省文聯之邀,講《書藝要略》,敘及曹魏聞人牟準《衛敬侯碑陰文》內“金錯八分書”,上考“八分”一詞,在漢為成語,且舉《說文》中說為證。因云:“‘八分’之‘八’在此不讀為八九之‘八’,乃以八之相背,狀書之勢者。”“即以八字之本訓言,亦云:八,別也。象分別相背之形。”如此理解,足以釋千古之惑。而他早在1943年客座云南大學時,即曾應西南聯合大學文學院羅常培院長之請,在“文史哲演講會”上作“八分書在中國書學史上的地位”之專題報告,受到羅常培、湯用彤、浦江清等人的高度評價。其時他用玄學分析晉人書風,亦獲好評。他在湯用彤等人面前能談玄理,亦可見其學識之佳。
清末民初的學者,無不嗜讀《世說新語》,黃侃亦曾作有《漢唐玄學論》一文,廣獲時譽。現在的人提到章黃學派,一般都視為一個研究小學的群體,實則章、黃建樹多端,即以文史而言,二人均重魏晉文學,故于《文選》、《文心雕龍》等典籍尤為關注。
中央大學的這批教授中,黃侃自是最為杰出的人物之一。小石師與辟疆師與其同事多年,交往甚多,晚年教課或閑談中,亦常敘及黃侃的一些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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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石 行書七言聯
章太炎與黃季剛恪守小學方面的正統學問,不重金文甲骨,不過二人之間還有區別。章太炎對之拒斥甚嚴,黃季剛則表示不可盡廢,只是世傳金文甲骨贗品太多,而當代學者又嫌水平不夠,還不足以進行研究。羅振玉治甲骨,在日本印就《殷虛書契》后,放在一家書店內出售,售價奇高,好象要一百二十銀圓一部吧,但購者如系學術界人,托朋友去向羅氏洽購,則可降價售出,差別甚大。小石師很早就以治甲骨文名世,《甲骨文例》一文,學界均視為治契文文法的開山之作,因此托人去買時,好象只花了八十大洋。黃季剛也托人去洽購,羅振玉一聽是黃季剛來買,就給他一個下馬威,說是你們師徒二人都說甲骨是假的,如今可要來買書,想降價,辦不到,要買就到書店中去買。黃季剛被他好好整了一下,只喊“這個月可要勒緊褲帶了。”小石師結交多名人,言及此等趣事,可作學林掌故看待。
辟疆師號展盦,與黃季剛交情深厚。他書房中懸掛的“盦”題名,就是由黃季剛書寫的。有一次,辟疆師與我漫談往事,說是“季剛晚年的文字,比不上年輕時的。”我就提出疑問。因為照常理推斷,人的年齡越大,越發成熟,水平也就會更高,黃季剛的情況怎么會相反呢?辟疆師笑曰:“一個女人,大姑娘時,臨出門前總要打扮一番,收拾得整整齊齊,老太婆了,光著屁股在街上跑,也無所謂了。”聆聽之后,頗感他們那一輩人談吐之時總有那么一種《世說新語》中人的味道,喜敘文壇往事,時而穿插一些小趣聞,談吐可稱典雅,時而又雜入一些放達不羈的詞話,讓人覺得一種特有的風貌。我想,中國文人向來推重魏晉風度,從我接觸的人來看,小石師這一輩人最富這種特色,比他們低一輩的人,時亦可見一二,等到我們這一代人,成長在解放之后,歷經階級斗爭的洗禮,又有經濟大潮的沖擊,魏晉風度之于知識分子,只能是在書本上看看而渺不可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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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石 隸書十言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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