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成對話陳志平：大報帖究竟是小野道風的摹本，還是唐代宮廷摹本

侯勇

劉正成對話陳志平——

大報帖究竟是小野道風的摹本
還是唐代宮廷摹本





按：這是2月28日晚曹寶麟先生一行作客松竹草堂，關于《大報帖》的對話之一。此次曹寶麟先生作客草堂，經整理為三個對話。其中兩個對話的主題為《大報帖》。另一個對話為《從北宋名臣八帖考》談信札用紙》。以及從品相看宋畫的鑒定問題》，本網將逐一整理并發布。

劉正成老師與陳志平、曹寶麟先生關于日本東京正在展出書圣王羲之特展中所展出最新發現的《大報帖》的對話，劉正成老師從釋文，用紙，用筆，遣唐使（僧）等方面對《大報帖》究竟是小野道風摹本還是唐代宮廷摹本作了討論

3月2日，劉正成老師即將離京飛赴日本東京，并與這次特展主辦方東京博物館古書畫部負責人富田淳先生交流。
我們期待這次劉正成先生的東渡之行能夠給我們帶回更多關于《大報帖》及書圣王羲之特展的最新資訊和學術新發現。

以下對話為侯勇整理和刪節，未經當事人審閱，特此說明。

侯勇
3.8




劉正成對話陳志平
大報帖究竟是小野道風的摹本
還是唐代宮廷摹本



劉正成：你看日本的《大報帖》討論，你看過沒有？

陳志平：沒太留意，據說那個《大報帖》好像是摹本。

劉正成：這個肯定是摹本，因為富田淳說，它和《妹至帖》可以拼到一塊，從而斷定這是唐代宮廷的摹本。《大報帖》在原作旁邊有一個小款，是江戶時期的評論家確定并寫的小野道風朝臣這幾個字，認為小野道風的摹本。我后天可能就看見。

陳志平：你說的是《大報帖》，我剛才以為《大道帖》是你的。

劉正成：《大報帖》。

陳志平：《大報帖》我看了一點點，它這里面有幾個釋文我覺得好像有意思，比如說它那個“由”字，我一看很像申請的申字。

劉正成：你說哪個？

陳志平：《大報帖》里面有一個由于的“由”，“由”字中間穿頭了，有一點像個“申”字。

劉正成：“申”字也可以當，當由情感如佳。祁小春的釋文要好一點。

陳志平：好像后面還有哪一個字，現在記憶力不太好。還有一個字好像也有點問題，這個字，這個字有可能是呈現的“呈”那個字。

劉正成：他是認為“呈”，祁小春提出是個“差”字，所以祁小春也找了幾個“差”字出來對比。

陳志平：王羲之很多時候寫這個差字，上面拉的很開，如果說這是個 “呈”字肯定是不對的，這明顯是個差別的“差”。

劉正成：他覺得“呈”字在這里能講通，轉呈帖。

陳志平：“差”也可以表示，“差”就是病好了，都是這樣的人。

劉正成：他找了這個時期里面的“差”。

陳志平：王羲之很多“差”，它上面拉的很開，要不就寫一橫這樣的，一橫，然后這樣。這個地方就寫的比較窄，兩個。就是說是不是符合王羲之的筆勢，這是一個問題。還有兩個，你看是“解白”還是“解日”？這個有很大的問題的，我把二王手札里面各種文獻的校刊，我發現有時“解白”，有時“解日”。

劉正成：“解日”。

陳志平：這個地方釋文首先是存在問題的，你在釋文的基礎上，你再去解讀，問題肯定也是一大堆。

劉正成：說實話，解讀這個問題并不是最大的問題。因為唐代摹本的時候，他就是零零散散的，這個拿到那個。

陳志平：還有一個，你看這是“便”，那也可以是個“哽”，口字的那個。

劉正成：這更像一個“笑”。

曹寶麟：“笑”，這么拆的話，都不行了，沒有確鑿的證據的話，你這么拆都解決不了問題。

陳志平：那就都可以解釋的。

劉正成：還有一個問題是，認為大是王羲之的兒子，這個缺乏證據。大報，他認為大是王羲之的兒子。

曹寶麟：要有根據，大報是名字。

劉正成：報是報告的意思，大是名字

曹寶麟：這個就難了。

陳志平：期是確有其人，期是王羲之的兒子還是女兒，期轉差病，就是期的病好了。

劉正成：“差”字講的通，期轉差也。

陳志平：轉差就是病好了。

劉正成：知不快，當由情感如佳。

陳志平：你看“由”字穿頭了嗎？

劉正成：對。

陳志平：有可能是個“申”字。

劉正成：有可能是個“申”，你說的對，“由”字應該這樣寫，這樣先寫橫的，他這個先寫這個，是“申”字的寫法。

陳志平：還有一個筆勢的問題，因為我對淳化閣帖里王羲之寫的每個字，我都寫了很多，淳化閣帖也是我經常臨的。他那個弊端的弊，筆勢這么繞的話，這個筆勢恐怕也是也一點點問題。

劉正成：這個就是摹本之間容易出現的問題。

陳志平：還有一個問題，原來我和王乃棟對這個問題有個爭論。因為古代的摹本有幾種情況，一種是白翻黑，一種是黑翻白，翻來翻去的，這一翻來翻去的，我就不知道這是經過幾道翻，越翻越走樣，所以這里面的問題根本沒辦法做出定論。所以釋文你沒法定，第二個，他這個是白翻黑還是黑翻白，你沒法定。所以這個問題，我現在這些問題根本不插手，為什么？你說不清楚。

劉正成：一般來說還是黑翻百，用墨跡刻帖，這是一般的規矩。

陳志平：還有上次的妹至帖一拼，有可能是一個帖，我覺得這個很難說，這種東西，是不是一個帖？

劉正成：就是一個帖的話，你首先要論證，這個妹至帖是唐代宮廷摹本，從而證明這個唐代摹本。

陳志平：這很難定論。

劉正成：像妹至帖沒有推論是唐代的宮廷摹本，為什么？日本人帶回去都有記載的，富田淳說是做手卷以后，把它拆下來的，能把王羲之的唐代宮廷摹本拆出來做手卷嗎？這個他就有疑問了。對吧？他拆下來以后來鑒定別的字，如果它是唐代宮廷摹本，沒有人敢拆掉這個東西。

陳志平：這里面個什么問題？宋代刻淳化閣帖的時候，他把原來的墨跡都經過加工了，剪裁，所以出現錯剪的情況，也有漏行的情況。所以也可能是說，宋代摹刻淳化閣帖的時候，把這個字裁的一塊一塊的，他可能先摹，再裁的一塊一塊的，你就不知道經過第幾道摹、第幾道裁，你就搞不清楚，然后又流傳日本，這些中間環節太多了，根本就沒有辦法把這些問題搞清楚。

劉正成：這個是這樣的，這個實際唐代的摹本跟日本的摹本，還有唐代宮廷摹本，這個問題集中在這兒。

陳志平：現在我們恐怕還到不了確認是唐代還是宋代，還到不了那個程度。我們沒辦法證明那個事兒。

劉正成：日本從北宋末年開始就跟中國斷絕交通了，一直到江戶時期，所以宋代的東西只有北宋的東西可能涌入日本，南宋、元代，跟中國沒有交往了。只有到江戶時代的時候，他們重新交往。這個字是江戶時代題，所以他認為是小野道風摹本，小野道風就是中唐以后的人，至少斷定的時代問題是不大的。如果是南宋以后，甚至是更晚送到日本的，他不會輕易說是唐代的東西，日本人起來比較嚴謹的。所以說現在問題就是是唐代摹本，到底是日本小野道風的摹本，還是唐代宮廷摹本？我找了小野道風的字，你看，小野道風的水平足以摹出來這個字跡。

陳志平：完全有可能。

劉正成：小野道風他是894到966，中晚唐時候的人。

陳志平：對，你要說從小野道風的題帖這么去考慮，聽說這個字肯定在小野道風之前。

劉正成：江戶時代建立了，他說是小野道風。你首先要駁斥，把他給駁倒了。對不對？你要拿出證據來，因為江戶時代鑒定也不可能隨便簽定，就寫上小野道風這幾個字。如果說江戶時代的人不可靠，不可靠你就要說明他為什么不可靠。富田淳也說他不可靠，而把《妹至帖》解釋為是為了做手鑒，就是為了鑒定，把原作裁成一個一個讓你比對，這種說法也值得懷疑。日本人能夠愚蠢到把一個唐代摹本裁成一條一條的。

陳志平：為了比對，把一個文物毀掉，這個可能也不太可能。

劉正成：他為什么不作對比，為什么要裁出來？這是我要向富田淳提的問題。還有問題我準備要提問，日本藏的《喪亂》《二謝》《得示》三帖、《妹至》、《大報》，還有部分藏帖，皆為豎簾紋紙，其他王羲之的摹本沒什么簾紋。包括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行穰帖》。

陳志平：那很有可能，日本人一貫的做法，都是那種豎簾紋紙，都是一樣的。

劉正成：我現在對豎簾紋紙缺乏研究，豎簾紋紙到底產于何處，哪個地方最盛行？

陳志平：這需要考證，這個說的有道理，這個還不是孤證。

劉正成：我都找過來看一下，就這幾個都是有豎簾紋的，很奇怪。

陳志平：豎簾紋它是說的《喪亂帖》說那個格子就是豎簾紋。

劉正成：不，他這個紙就是簾紋。

陳志平：簾紋開始是怎么解釋的？說日本人為了保護《喪亂帖》的墨不至于脫落，因為我們經常一卷的話，擠壓不均勻，墨色就脫落了。然后怎么說呢？它沒有字的地方，豎簾紋都在沒有字的地方有那個簾紋。

劉正成：不，我看了，在這個中間。

陳志平：有一種解釋說那個文是折成的折痕，然后要把它輕輕地折一下，有這么一說。

劉正成：那個折痕，他們說的是《書譜》。

陳志平：這是說《書譜》，有這么一件事情。

劉正成：因為沒有寫信的人會折一條一條的，很少，要寫大卷的時候可能要折。所以很奇怪，因為我把富田淳的我也拿出來看，恰恰是日本朝代都是使豎簾紋的。臺北故宮、北京故宮、美國藏的都是沒有，都是很好的皮紙，桑皮紙，或者是楮皮紙。這個簾紋紙到底是屬于麻紙還是皮紙？為什么？還有《喪亂帖》的字側鋒很多，很像日本人摹本的味道。《得示帖》等其他的帖，王羲之的字是中鋒為主，只有《喪亂帖》側鋒很多，包括《大報帖》。這個字近于《喪亂帖》的字，而不近地王羲之其他幾個帖的字。也就是和他們寫的字有點相近，就是他們這個味道，就像小野道風。

陳志平：小野道風跟唐人的書風蠻相似的。

曹寶麟：他有唐人的味道。

劉正成：對，他們學了王羲之。

曹寶麟：他的字還不太一樣，有受到中唐以后的，包括那個叫什么？白居易的。

劉正成：你看空海的字，這個字剛才給寶麟兄看了，很像米芾他們寫二王的。這個字就是側鋒比較多。

曹寶麟：后來的人寫的。

劉正成：你看王羲之其他的帖《姨母帖》《行穰帖》啊什么的都是中鋒，他這個就側鋒比較多，有點日本人的味道。這個字就很像《喪亂帖》的字，像《喪亂帖》的字，側鋒比較扁，筆劃比較扁。

陳志平：像方的。

劉正成：方筆比較多。你看這個，這個有點像米芾。

陳志平：依葫蘆畫瓢，和他寫的還是差別很大。

劉正成：這個是空海的，空海的比小野道風還要早一點，盛唐時候，這是《風信帖》。

陳志平：空海的。

劉正成：這是小野道風的，這個小野道風有點像趙孟頫的字。

陳志平：肉比較多一點。

劉正成：他們南宋時代和大陸海禁，不大來了，南宋初期有個和尚到中國來過，發現了黃庭堅的集字，他就把它買到了，帶回日本，藏在日本京都的一個寺廟里面。中田勇次郎把它給翻出來了，中天永次郎說，那個寺廟起碼三百年沒人問津過，資料很多，日本打仗從來不去搗毀寺廟，寺廟存的東西很多，所以他這兒找出來，叫《虎嘯集》，是日本的一個虎嘯山的一個和尚帶回來的《黃庭堅集》，他在這個寺廟查黃庭堅的資料查出來的。從那以后他們就不到中國來了，一直到江戶時代才跟中國來往。明代的時候就是倭寇戰爭，很晚的時候跟中國沒什么交往。明朝的帝王不許中國漁民出海。我去看一下怎么回事，我想看一下這幾個帖到底怎么回事。

侯勇

劉正成對話陳志平：大報帖究竟是小野道風的摹本，還是唐代宮廷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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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至帖大報帖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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