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樓主 |
發表于 2020-1-3 10:18:28
|
只看該作者
1 (8).jpg (31.6 KB, 下載次數: 59)
下載附件
2020-1-3 10:16 上傳
前赤壁賦卷
明董其昌對《前赤壁賦卷》有一著名的跋語,云:
東坡先生此賦,楚騷之一變也;此書,《蘭亭》之一變也。宋人文字俱以此為極則。(《故宮歷代法書全集二》影印本)
他在《畫禪室隨筆》中又道:
坡公書多偃筆,亦是一病。此《赤壁賦》庶幾所謂欲透紙背者,乃全用正鋒,是坡公之《蘭亭》也。真跡在王履吉家,每波畫盡處,每每有聚墨痕,如黍米珠,恨非石刻所能傳耳。嗟乎,世人且不知有筆法,況墨法乎?
我認為,這是對《前赤壁賦卷》的最為深切而崇高的評價。董其昌將其文與楚騷并論,將其書與《蘭亭》并提,這既抓住了相互的聯系處,又抓住了在同一制高點上的不同處。
《蘭亭》的主題,就是人的主題;《蘭亭》的價值,就是對人的價值的肯定。王羲之慨嘆:
『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人世的功業名利,乃身外之物,而短暫的生命更可寶貴。這種對儒家正統倫理思想的反叛,是驚世駭俗的。這與曹操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比如朝露,去日苦多』;與曹丕的『人亦有言,憂令人老。嗟我白發,生亦何早』;與曹植的『人生處一世,去若朝露晞』;與阮籍的『人生若塵霧,天道邈悠悠』;與陶淵明的『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長勤。同一盡于百年,何歡寡而愁殷』是『同一哀傷,同一感嘆,同一種思緒,同一種音調』(李澤厚《美的歷程·魏晉風度》)。其上,與屈原相通,其下與蘇軾相通。這個相通點,也就是說這個核心,則是在懷疑論哲學思潮下對人生的執著。對人生、生命、命運、生活的強烈欲求和留戀,深藏在如此頹廢、悲觀、消極的嘆喟之中。『正是對外在權威的懷疑和否定,才有內在人格的覺醒和追求,』(同上)不同的是,魏晉藝術突出的是人的風神和思辨,而以《前赤壁賦卷》為代表的『尚意』藝術所渲染的是人的心境和意緒。蘇東坡拋棄了魏晉士人追求外表華麗、追求儀態、名聲等等多少帶著虛偽掩飾的東西,而將最為真實、質樸無華、微妙的心靈,自自然然地和盤托出。他不需要置氈于竹林之下,飲酒服藥,坐而玄談。他是在黃州東坡廢營地墾荒、灌園中談論人生,追尋人生價值。因此,《前赤壁賦卷》一洗魏晉唐人的高華風貌、瀟灑姿態、精美儀容、輕靈音調,而以『偃筆』『正鋒』『聚墨』,作豐腴肥厚的『石壓蝦蟆』體⑨。這是對以《蘭亭》為代表的傳統書法觀念的反叛,也是對自己在黃州以前奉二王家法為圭臬的前期書法的反叛。這就難怪通達如歐陽修者也要驚呼:『書之盛莫盛于唐,書之廢莫廢于今了。』
《說文》云:『偃:僵也。段注:凡仰仆日偃。』這『仰仆』的字體,卻如黃山谷開玩笑挖苦的『石壓蝦蟆』。黃山谷也確曾提到過時人批評東坡的『戈』法有毛病:『或云東坡作戈多成病筆,又腕著而筆臥,故左秀而右枯。』按照二王和唐人的規范,這些『毛病』在《前赤壁賦卷》中全有。此卷字短而臥,便顯『僵』,而《蘭亭》字瘦長而挺,足見『逸』;此卷筆沉而遲,《蘭亭》筆輕而健;此卷墨厚而凝,《蘭亭》墨活而靈;此卷全用中鋒而拙,《蘭亭》參用側鋒而多姿。《蘭亭》如輕靈的快板,此卷如穩健的慢板;《蘭亭》使人超脫,此卷使人悲哀。……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簡而言之,這一切不同處,便是東坡創造的價值所在:這不是東坡的毛病,而是東坡的追求!且聽他說:
吾雖不善書,曉書莫如我。
茍能通其意,常謂不學可。
貌妍容有顰,璧美何妨橢。
吾聞古書法,守駿莫如跛。
世俗苦筆驕,眾中強嵬騀。
鐘張忽已遠,此語與時左。
將丑變成美,這便是藝術個性化原則。這一原則的實踐,是藝術發展史上的突破。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東坡的這一藝術精神,不僅開拓了宋代書法,而且是明代徐渭、傅山,清代金農、鄭燮的先聲,甚至與七八個世紀以后的現代藝術精神一脈相傳,東坡完全可以自豪地在九百年前說:『曉書莫如我。』我們在充分肯定董其昌對《前赤壁賦卷》的重要評價時,也不能不指出他尚未意識到的一種審美缺陷。
(三)妙趣橫生
——啜茶帖·一夜帖·人來得書帖·覆盆子帖·獲見帖·職事帖
《啜茶帖》《一夜帖》《人來得書帖》三帖大約書于黃州的前期,即《黃州寒食詩帖》前;《覆盆子帖》《獲見帖》《職事帖》三帖大約書于黃州后期,即《黃州寒食詩帖》后。如果把《黃州寒食詩帖》作為創造突變的爆發點作分界,那么,前三帖則與創造準備期聯系更多,后三帖則與創造成熟期聯系更多。它們共同組成了黃州時期尺牘——東坡『抒情小品』最為精彩的代表作,如同一叢耀眼的火花或一捧晶瑩的明珠,在宋人尺牘中閃閃發光。
1 (9).jpg (205.82 KB, 下載次數: 56)
下載附件
2020-1-3 10:16 上傳
啜茶帖
1 (10).jpg (40 KB, 下載次數: 66)
下載附件
2020-1-3 10:16 上傳
一夜帖
1 (11).jpg (75.9 KB, 下載次數: 63)
下載附件
2020-1-3 10:16 上傳
人來得書帖
1 (12).jpg (22.26 KB, 下載次數: 59)
下載附件
2020-1-3 10:16 上傳
覆盆子帖
晉人尺牘小品味較少,它以風韻外溢、氣勢連屬見長。宋人尺牘,則是典型的小品,以精致而富有意趣取勝。元、明以后文人尺牘,便再也脫不出宋人樊籠了。宋人尺牘以長短句為節奏,章法錯落有致,具有強烈的形式感。但又最可能落套,如許多清人尺牘一般,透出一股酸腐氣來。而東坡黃州尺牘則件件不同,妙趣橫生,讀之不厭。這中間有一個要害,便是出自然于匠心。
『志于道,游于藝』——這是儒家的文藝觀,對奠定后期封建社會的秩序和理法觀念的宋人來說,這是一種流行觀念。像唐人張旭、懷素、歐陽詢、柳公權以及包括那些宮廷書家,用全部身心投入書法,幾同職業書法家那樣,宋代除了米芾難找第二人。宋代的書家都同時是政治家、文學家、畫家,他們既把藝事作為余事,又相對提高了書法的文化品位。政治家中如王安石、歐陽修、司馬光等,均是上流的書家和學者。這構成了宋代尚意書風的社會基礎。綜覽存世宋人書法,文人尺牘占絕大多數,是宋人書法的主體。人物眾多,千姿百態,卻很少有低劣之作。在其中,蘇軾的尺牘具有尤其鮮明的個性和風采。這與他的『游于藝』的文藝觀是有關的。他說:
某平生無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則筆力曲折,無不盡意。自謂世間樂事無逾此者。(蘇籀《欒城遺言》)
如果說像《黃州寒食詩帖》《前赤壁賦卷》這樣的大型作品,或者是先有詩、文,后得其書的,那么,東坡的尺牘,便是文、書不分,文、書同構的。除了極短的便條外,東坡的尺牘均是好的小品文字。可以想見,在貧困、偃蹇的流放生活中,擬文作書,并表現于人,其快活之情、之態可以想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