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解放前夕,舊幣將廢,有錢人家紛紛搶購金銀和貴重物品,有位汪統(忒翁)先生,卻遍訪文物商店,選購名貴印石。起初,先請各著名篆刻家,每人鐫刻一石,據以廣泛征集意見,認真評選,一致認為朱復戡先生所作,水平最高,便確定委托朱先生承刻。汪統親臨朱府,將一百多方印石,呈于案上,表示可以放長制作時間,并付優厚潤酬。朱先生見到這些光采耀眼的佳石,不由大悅,答應盡快刻成而不計報酬。這部編輯為《朱復戡為疁城汪氏刻百鈕專集》,每方印都有精致邊款,是先生中歲時的力作。印譜最后有一方巨印,刻“石緣”二字,邊款曰:
疁城汪君忒翁,淵源家學,能詩文,好金石,所藏多佳品。當代名家,延刻殆遍,于余所鐫,尤具真賞,乃傾篋擇其精者百余事,囑為奏刀,匯集成冊,暇日展觀,摩挲自得。金石有緣,翰墨知音,后之覽者,當傳佳話。然吾以劫后余生,深自韜晦,乃以雕蟲,爭勝印人,為愧恧耳!
是譜在他自己題簽、題扉后,有馬公愚序言墨跡,其中有段文字曰:
百行年十七擬苦鐵(吳昌碩)神似,苦鐵政七十。告之曰:“君當以古為師,我衰眊之作,不足法也。”百行自是益奮志于古。四十年來力追秦漢,尤肆力古璽,獨為其難,師古不泥,自辟蹊徑。其神至之作,廁諸萬印樓中,幾令人莫辨,惜不能起悲庵(趙之謙)、苦鐵而共觀之。此集為忒翁(汪統)一人而作,極變化之能事,以忒翁之精鑑,知百行之不茍作也。宜黃符值叟嘗題余之印集曰:“無一筆一畫落入宋元皖浙之窠臼,千年來一人而已!”余何足當。今以此語,移美百行,百行其當之無愧歟!
《為疁城汪氏刻百鈕專集》后有汪統跋:
朱百行先生治印四十年,所作匯集成冊者有《靜龕印集》、《何氏正修堂印集》,此其三矣。先生篆刻固精絕,制鈕亦古邃,書法尤矯拔不同俗,斯集專為余一人作,隅于取材,殊未足以況先生之才于什一也。先生原名方,字義方,靜龕其號,四十后更名起,號復戡,又號伏堪,豪放人也。
辛卯春三月 汪統跋
以《靜龕印集》和《為疁城汪氏刻百鈕專集》為主要底本,加之后期作品,1986年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朱復戡篆刻》,系先生暮年自己審定的篆刻選集。縱觀是集,早年作品擬秦漢人與擬明清印人者參半;中年之作,崇尚周秦古璽和漢印風格構成個性獨出的面貌,學皖浙派名家與吳昌碩印風僅在早年,至二十三歲刊出《靜龕印集》,朱氏篆刻風格形成之后,慚至古厚遒逸,渾樸健勁,金石味十足。較之他的書法,篆刻風格定形較早,少大起大落。
1999年,桑建華先生在西泠印社藏書中找到《為疁城汪氏刻百鈕專集》,易書名為《朱復戡印存》,列為“西泠印社印譜叢編·近現代名家系列”之一,發行于世。
是譜成于先生五十歲時,展現了中年時期的成就高度。此間,朱先生曾賦《為汪統治印》七律一首:
天工造化生奇石,雞血田黃久著名。嘉定汪君愛寶物,滬濱大賈聚精英。
累年盈櫝充朱棟,到處托人找白嬰。傾篋相求為刻畫,桃花潭水寄深情。
“白嬰”是先生別號,詩中將汪倫比汪統,以李白比自己,顯見性情。
馬公愚為這部印集作序,以兼帶章草筆意的行書寫成,結尾有:
百行自是(指聆聽缶老指教),益奮志于古,四十年來,力追秦漢,尤肆力古璽,獨為其難,師古不泥。自辟蹊逕。其神至之作,廁諸萬印樓中,幾令人莫辨……宜黃符顛叟嘗題余之印集曰:“無一筆一畫落入宋元皖浙之窠臼,千年來一人而已”。余何足當,今以此語,移美百行,其當之無愧歟。
“奮志于古”一語指出了全意傾注傳統;“自辟蹊逕”者言風貌獨出,自成宗派。馬公愚誠深知先生。
早在1937年八一三世變之前,先生曾為余姚收藏家何珊元刻印百余方,集為《何氏正修堂印集》。《為疁城汪統刻百鈕專集》是第二部為一人而作的印集(2000年西泠印社據庫藏手拓本,付梓行,易其名為《朱復戡印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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